找不到工作就去摆摊吧，这句话的重点是找不到工作

找不到工作就去摆摊吧。

这句话的重点是前半段：「找不到工作」。

失业，甚至是大面积的失业，作为一个沉甸甸的现实，已经呼啸而来。

摆摊嘛，总比无事可干好。

那么，会有多少人找不到工作？

没有特别准确的数字，只能是一些不同维度的简单估算。

第一个数字：城镇人口失业2640万。

来源是国家统计局的数字。

按照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，今年1-4月份，全国城镇新增就业354万人，同比少增105万人；4月份，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为6.0%，同比上升1个百分点。

中国城镇劳动人口大约为4.4亿，推算下来，现在的失业人口大概有2640万。

第二个数字：超过7000万，对应的失业率大概在20.5%。

这是中泰证券研究所的测算。

中泰对第一个数字背后的道理提出了很好的质疑。

中国官方目前有两套统计方法，一个叫城镇登记失业率，一个叫城镇调查失业率。

这两套调查，都有一个要命的问题，就是无论经济状况如何，失业率的波动都自成一体，似乎与经济状况没甚关联。

常识上，经济形势不好，经济周期处于衰退阶段，肯定会反应在失业率上。但如中泰证券所言：

过去20年不管经济周期怎么变化，我国的城镇登记失业率先是大幅上行，后小幅下行，没有表现出与经济周期有特别紧密的关系。2018年开始发布的城镇调查失业率波动非常小，基本维持在5.0%上下的窄幅区间，似乎我国的就业状况相对独立，受到经济下行的影响并不明显。

现有官方统计，主要的问题，在于没将在城市里找不到工作回家的农民算入失业率。中国就业人数中，留在农村纯粹务农的农民与外出进城的农民工，加在一起能占到全部就业人数的40%。

以2018年为例，全部就业7.8亿，外出进城的农民工有1.35亿，纯粹务农的2亿，合计3.35亿。

外出进城的农民工，数量相当庞大，每年基本上都在上亿规模，尤其容易受经济状况影响。当经济衰退的时候，进城务工的人数必然大大减少，只能被迫留在家里务农。

比如2020年第一季度，农民工外出务工数只有1.2亿，比去年同期减少了超过5000万，这部分人数并没有纳入任何口径的失业率统计中。

他们能不算失业吗？回到了农村，也许不会饿死，但可能就闲在家里了。

所以中泰证券才说：「我国两套失业率统计方法，其实都有非常大的改进空间」。

中泰证券重新做了计算。

他们的估算方法，是将第一产业的2亿就业（农林牧渔）放在一旁，把第二三产业分成两种情况来评估：一种是1.5亿左右就业的个体经营户，一种是4.2亿左右就业的法人单位就业。

个体经营户主要集中在第三产业的餐饮旅游、居民服务上。这部分受疫情影响严重，餐饮服务第一季度下降43%，至今全国餐饮订单也仅恢复到6成左右，所以假定有30%处于停业或关门的状态，那么个体经营户就新增了4500万失业。

法人单位就业的损失，体现在服务业、可选消费业以及外需下滑的影响下。

第一季度对批发零售（同比下降17.8%）、住宿餐饮（下降25.3%）、交通运输（下降14%）等服务业冲击非常明显，原本9300万的就业可以假定有15%失业，人数为1400万。

可选消费，包括汽车（同比下降26%）、文娱珠宝家具（下降33%）等，原本就业人口约1400万，可以假定10%处于失业状态，新增失业为140万。

外需出口下滑的经济冲击，也非常可观。如果以每百万美元货物出口可产生40个就业岗位来估算（中国全球价值链课题组的测算），那么今年1-3月我国出口累计同比下降13%，带来的失业约为1000万。

因此：

预计总失业=个体户（4500万）+法人单位（1400万+140万+1000万）=7040万

这个数字与第一季度进城务工的农民数量减少了5000万，大体能互相验证与呼应。

毫无疑问，这个数字是非常惊人的。

而且，别忘了，这些数字还没有加上应届高校毕业生。

今年的毕业生人数达到874万，比2019年还要多40万。而《中国就业报告2020》指出，疫情以来，招聘需求下滑超25%。

没有工作，就没有了收入。

尤其是，我们原本就有一个庞大的低收入群体，高失业率的经济形势，对他们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。

低收入群体的规模，经过李克强总理的提示，现在几乎人尽皆知：6亿人，月入1000元以下。

更详尽的数字与分析，来自北师大收入分配研究院的研究。

这6亿人里，有546万人没有任何收入，有2.2亿人月收入在500元以下（数据来源于北京师范大学收入分配研究院课题组，《财新网》报道）。

这6亿人按照就业形势来看，非劳动力占比为37.1%，家庭就业或失业占比为7.52%，个体户占比达到18.0%。

也就是说，大约4500万人是家庭就业或者失业，月收入不足1000元。 

| 北京师范大学收入分配研究院课题组的分析数据表。本表是2019年数据，根据中国收入分配研究院CHIP数据推算。

资料来源：财新网

这种残酷的收入数据，与2020年初正好形成鲜明对比。

当时，国家统计局宣布，2019年中国人均GDP为70892元（10279.34美元），2018年全世界人均GDP在1万美元以上的经济体人口规模近15亿人，14亿人口的中国让全世界的「万元户」翻了一倍。

平均数据能掩盖真相。

举个例子，一个单位20人，人均月收入5000元，但实际上很可能，总经理一个人月工资就有8.1万，其他19人平均月工资1000元。

所以虽然中国人均GDP过了1万美元的槛，但如前表所示，实际上9.6亿人月收入2000元以内，只有7200万人收入在5000元以上。

小康的标准是什么？如果是月收入5000元以上，那中国离全面小康还遥遥无期。

而且，这说的是收入，还不是可支配收入。

真正老百姓能花的、能使用的，更应该看可支配收入。

同样2019年的数据，全国人均可支配收入为30733元（4456.285美元），中位数为26523元（3845.83美元）。

发现没？

人均可支配收入不到人均GDP的一半。也就是说，老百姓的收入中，超过一半的钱，被各种各样的税费收走。

不仅如此，还有城乡差别。可支配收入的城乡差异也十分明显，2019年，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42359元（6142.05美元）；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才16021元（2323.04美元），农村人均可支配收入是城镇居民的37.8%。

简单盘点下，我们面临的基本局面是：6亿人月收入不足1000元，9.6亿人月收入不足2000元，而且真正能支配的收入不到总收入的一半，农村人的可支配收入只有城镇居民的1/3多些。

然后还要加上今年疫情等因素带来的7000万新增失业。

没有工作收入，他们的生活该怎么办？

政府有钱发福利吗？比如每个家庭直接按人口发现金？

有了现金，就能消费；有了消费，也许就能再消化经济结构的产能？这样工厂、公司就不用倒闭了。

且不说政府有否这样的计划，以中国当下这样的分配格局，一旦世界市场没有订单了，老百姓手上的钱，还真不足以把中国的产能养起来。

就算政府直接发钱也没法。

多少年的收入分配不平衡，没法简单靠一些发钱的福利政策能平衡过来的。

既然没有福利可依靠，又不能让人闲在家里，尤其5000万遽然失业的农民工，总得找点事情做吧。

不给福利给政策，去摆摊吧。

如果找不到工作，就去摆摊吧。

为了推广摆地摊，李克强说：

「地摊经济、小店经济是就业岗位的重要来源，是人间的烟火，和『高大上』一样，是中国的生机。」

| 3月20日，国务院办公厅下发《关于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强化稳就业举措的实施意见》，里面提到「合理设定无固定经营场所摊贩管理模式，预留自由市场、摊点群等经营网点」。

图片来源：中国政府网

问题是， 「地摊经济是中国的生机」，这个道理是一直都成立呢？

还是中国经济出问题了，然后才突然成立？

很简单，答案当然是：一直都成立。

只是这么多年，一直被城管用各种粗暴姿势打压。

数一数，城管阻碍中国生机多少年了？

其实，秦晖教授曾反反复复说过一个道理：在政府与民众之间，政府对民众，如果不给福利，就要给自由。

如果什么都不给，就逼上绝路了。

哪怕不管他们，不给他们任何福利，那就该给民众「自由」，让他们能自己养活自己。这个道理，应该贯彻到底。

中国的生机，不仅仅在地摊。

更在于民众的自由。

所以不用开动各种宣传，树立各种地摊一夜致富的榜样，唯恐大家不相信地摊不能致富。

地摊当然无法致富，但也许可以让最无路可走的一批人不至于饿死。

要让民众致富，很简单，给更多的经营自由，去除各种进入管制，民进国退，同时税费少点，让每个人的人均可支配收入要能超过收入的80%。

中国过去的奇迹，中国未来的生机，都在于此。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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